切肤之爱

作者 | 鱼选集

编辑 | 羊大仙

“你要走了？”

在我行李箱另一个轮要跳出门槛时，他的声音像石子一样沉在空气里。

“嗯。”我停顿了两秒，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行李箱拖离了房间。

五分钟前我的手指还插在他松软的发间，睡觉的时候他像某种小动物一样，会钻到我的胸口，大腿横跨过来，胯骨紧紧抵住，像是害怕我下一秒就会逃跑。

我来来回回挣扎好几次才把自己从他制造的“防空洞”里抽离出来。

十小时前，我躺在床上写稿子，如预期一样，他没回来。我自顾自放起了《偷心》，娜塔丽波特曼主演，这是我第十次看这部电影，一个人。

在演到裘德洛饰演的丹坦白自己已经出轨快一年时，爱丽丝哭着抱住他说：“没有人比我更爱你。”丹眼睛却看向别处。

“因为她不需要我。”

女孩子的嬉笑声和他大声唤我的声音在这时候冲进来。等到他们进来时，我的脑子像玉米花一样炸开了，是无声的慢镜头。

某种难堪的黑色液体沿着我的喉道一直流到了最底部，一株巨大的食人花腾生出丑陋的藤蔓，无休止地抽打着我的神经。

他们自然地坐下来喝酒，打闹。那股液体此刻涌入了胃里，变成了乳浊液。其中一个胖胖的女孩子叫我过来玩，我玩着手机说要写稿，脸上挂着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微笑。

我瞟见另一个略瘦的女孩面色微醺地倚靠在他身上，不时嗔怪几句。

我不甘心地叫了一个男孩过来，调酒师。眼神天真的大男孩，和调酒师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。认识是因为昨天喝大借了手机打电话。

我们开始玩“有没有”的游戏，规则是轮流说自己做过的一件事，在场没有做过的人要喝酒。

许多无关痛痒的问题之后，到我了。

“我在街上和别人互扇过巴掌”。

我看到他的眼神一阵恍惚，那是昨天的事情。我喝醉在后座疯狂亲吻同行的朋友，他转头我就是一个巴掌。下车后忘记是谁先动的手，两人红眼相向，他每打一下都像在耳边炸开的雷声。

那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动手。

回过神来时，那个女孩说“我没和在场任何人睡过。”所有的人看着我和他端起酒杯，啤酒溢出来，沾湿了我的前襟。

调酒师男孩在耳边轻声问我要不要跟他走，我沉默地吸了一大口烟，险些呛着。

 我上了个厕所回来，女孩们已经爬上了我的床。瘦女孩说着要睡在这里，天色渐亮。他无所谓地点头说“不介意”，我的喉头涌出一股吐意。

“我介意。”

我假意笑着把烟头要朝他烫过去，躲闪中我还是准确地按在了他手臂的纹身上，临走之前我抚摸到了棕色的凸起。

吐意盖过所有的理智，我捂着嘴巴冲到了厕所。看着马桶里吐出的所有晚饭我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。

他们的笑声伴随着我的呕吐声此起彼伏，我的手指快伸到了最深处。他过来敲厕所门。我故意抠得更深，视线模糊的我看到他站在门口。

女孩们想走，他们以为我在里面哭，我微笑着告诉他们自己胃不舒服。然后给了他两巴掌，他脸上赫然两道红印，咬牙看着我。

我没去理会送她们的他，等到人声消失后，爬上窗沿抽烟。脚下是像蚂蚁一样漫不经心挪动的人和车辆。

“你觉得这儿跳下去会死吗”我看着他。

“会骨折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“我跳过。”

他说那个瘦女生还在等他，要带他走。

“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？”

他直直站着像一棵树，仰头看我。我读不懂他的眼神，冷冷的，又好像随时会落下泪来。

“问你自己。”我别过头，看了一眼脚下的街市，已经开始活动起来。六点了。

他还是去送了瘦女生，我躲在床下，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。

走之前我对着门外叫了一声“He doesn’t like you”，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。脚步声慢慢靠近，我看到他的笑脸。

“拿刀没。”他从床缝间看我。

“没。”

“你躲在床下不拿刀？”

我白他一眼。

“出来。”

“胖，出不来。”

被拖出来时我一个箭步跳到他身上，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，带着哭腔一通乱打。随后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，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变得绀紫，泪水涌了出来。我松开手，胸口仿佛堵着一团湿布。

“到我了。”他眼神狠绝，正要把我按倒我开口时他停住了。

“你被恶心吐过吗？我不在的话，你们还想在我床上做爱是吗？”

那团湿布塞得越来越紧，我的呼吸急促起来。我拿起一把水果刀，他袒露大臂，咬牙示意我有本事就砍。

“你以为我不敢？”我颤抖着挥了几次，刀锋抵上了他的皮肉，小血珠慢慢渗出来。

刀锋还是转到了我的手腕上，殷红的血一直淌到了地上。划拉了自己十几刀，没想象中疼。

看着大朵冒出的血花，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裂开了，甚至带着一丝快感。

离他一分米不到的距离，我笑得温柔：“反正我死了你也不会在意。”

他站在原地看了我五分钟，夺过来把刀扔在了地上。

“三年后我们再见。”

“不，三百年也不见。

死之前、死之后都不要见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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